第二日晨曦初照，满目金针碎流霞。
裴青走到出房间，景致宜人的院子里，只觉得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扑面而来，他站在池塘边看了会儿翠绿叶子，伸个懒腰。
“哥哥。”
不知道为什么，杏儿这小丫头似乎天生对这位见面不超过一天的哥哥有着好感，的确，裴青的脸俊美而且温和内敛，其实很有亲和力，很容易让人第一眼产生好感。
苏合熏却脸色一紧，下意识伸手捞了个空，眼睁睁看着杏儿跑到那天字一号带恶人的身边。
裴青蹲下来，把杏儿揽在臂弯里：“杏儿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
杏儿胆子很大，不知道是少不更事还是性格如此，伸手摸了一下他狭长的眉眼：“不好。”
“怎么了？”
“姐姐前半夜一直捂着我的耳朵。”
杏儿两根手指头塞到自己的耳朵里：“就像这样。”
看到裴青疑惑的目光，听了一晚上婉转娇啼的苏合熏实在是忍不住了：“你自己干的事你不知道？”
然后杏儿又把两根手指头竖在脑袋上：“姐姐还说哥哥是这个。”
“这是什么？”
“坏蛋。”
“哥哥不是坏蛋啊。”
在裴青哑然失笑、继续逗着杏儿玩的时候，柳含烟从厨房端着一碗白粥缓缓走来。
暗窗的处长有数位，首座却仅此一位，仅次于那些空悬的皇城人。
不知为何，几日前敢在金风酒楼上朝着这位首座大人脖子上动刀的苏合熏此刻却全身泛寒，往日耳闻过关于这个妖女的种种传闻都齐齐涌上，只剩下刺骨的冰凉。
如果那日不是刺杀，真的来到这个杀人盈野的魔头面前，自己恐怕连拔出匕首的勇气都没有。
柳含烟并没有看她，只是平静的把白粥放在桌子上：“这几日需要我配合你做什么？”
“交给我，你放心。”
裴青用臂弯夹着杏儿的小腿，将她抱了起来，杏儿便乖巧用手抱住他脖子，防止自己掉下去。
“你动了的话，容易打草惊蛇。”
“错了。”
柳含烟似乎并不在意家里是不是多了个女人多了个小孩，撩着头发不咸不淡的尝了口白粥：“我被刺杀，什么都不做缩起来的话，才是打草惊蛇...啧...稠了......”
裴青想着是这个理：“那你想？”
“搅他个满城风雨。”
柳含烟乘了碗粥出来：“春祭那日我该死却没有死，就总得有人头颅落地。”
苏合熏心中哀叹，又要有无数良民因为一个缘由遭劫了吗？
几年前京师秋家的血债如今还时常有人谈起，就因为捕风捉影的一则消息，说秋家是靠幸的党羽，除了秋家小姐，全家六十四口人，上至秋家主，下至丫鬟小厮，被裴青带人杀的鸡犬不留，头颅血光冲天而起，那个大院的底下至今还埋着森森白骨，成了名副其实的鬼宅。
就连那位秋家小姐最后也被裴青给卖到了青楼里。
会有多少妻离子散的可怜人，到头来都不清楚灭顶之灾的由来？
裴青点头：“我这边也尽快。”
“嗯，你自己小心。”
在谈话的当口，隔壁的房门轻轻的打开，一个中年女人摇着轮椅费劲的想要从里面出来。
“娘，你怎么自己出来了。”柳含烟有些埋怨的跑过去，帮忙把她推到院子里。
女人很白，非常白，而且瘦，身上带着一种严重的病态。
但是有股端庄娴雅的味道。
“听到你们说话，就起来了，家里来客人了吗？”
女人一笑，这么一笑，就给人春暖花开的感觉。
柳含烟点头：“是小青的客人。”
女人看了一眼：“青儿瘦了啊。”
裴青在女人面前蹲下来，握住她骨瘦如柴的手：“柳姨，最近身体怎么样？”
“我很好。”
女人摸着裴青的脑袋，顺了一下他头上的发丝：“知道你平时当捕快辛苦，抓贼都是东一顿西一顿的，但是也要照顾好自己，多吃几块肉。”
裴青也笑：“好，那就多吃几块肉。”
柳姨缓缓的打量着苏合熏：“这两位...青儿啊，我只是让你带个姑娘回来，骗人也不是这么骗的吧？小闺女都这么大了？你当柳姨是傻子呢。”
苏合熏搂着杏儿，也不说话。
裴青哑然失笑：“柳姨，这是我远房表妹。”
柳姨一脸困惑：“你家里人不是死光了吗？”
裴青微笑：“又复活了。”
“你这死孩子......”
柳姨拍了他一下，然后笑着说：“姑娘，要常来玩啊，我们家青儿虽然吊儿郎当的，可脾气是顶好的。”
苏合熏皱眉，嘴角拉下去，但是被柳含烟冰冷的目光看了一眼，又不敢动了。
“烟儿，青儿，你们俩什么时候休沐？”
“最近恐怕不行，我和柳姐都比较忙啊。”
裴青想了想：“京城里最近来了伙人，搞风搞雨的，弄得老百姓都不太平，我们得把他们揪出来才行，有事吗？”
“带你们去城郊的寺庙里祈福。”
柳含烟想了想：“再过段时间吧，我们两个陪你一起去。”
“娘知道你们俩出去做捕快，有些时候总是身不由己。”
柳姨牵着柳含烟的手，柳含烟乖巧的也在她面前蹲下来，柳姨把两个人的脑袋按在一起，低声祈祷了两句。
“但千万千万不要欺压百姓，千万千万不要杀无辜之人，多做善事，这样邻里街坊才会念着你们的好，大家才会念着朝廷的好，就算杀了那些作恶的人，也一定要告诉我，每次休沐的时候，一定要跟我去城郊的寺庙里祈福，不然，祖宗的余荫都不会庇护到你们的头上，切记切记。”
裴青点头：“好。”
柳含烟握着娘亲的手：“娘，你放心吧，烟儿绝不会滥杀无辜的。”
柳姨摸摸她的脑袋：“娘知道的，烟儿最听话了。”
裴青低着头笑了笑。
看着刚才还在讨论该揪出哪些人该杀哪些人的两位阎王，现在却在女人面前表现出一副为了民生为了百姓辛苦奔波的假态，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苏合熏只感觉手脚冰凉。
有种作呕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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